距離墨田川的夕陽黃昏還很早,四周黑壓壓一片,沿岸完全沒有人煙,只聽聞偶爾犬聲鳴吠——這是自然的,因為現在時間是零時十二點,上次的黃昏已過而下一次的夕陽還遠著。

這樣的深更半夜裡,夜久瑠申請了特別外宿許可,為的就是調查最近一起墨田川事件:遽聞有一年輕人在黃昏的墨田川邊遭到河童襲擊,這樣的攻擊事件十紋可不能置之不管。

然而在這種河岸邊遭遇河童攻擊還全身而退,那年輕人的反應倒是不差,更令人在意的則是尻子玉,年輕人一口一個掛在嘴邊慶幸的尻子玉,說起來這種東西從沒看過——也不會想看——,傳言隱含靈魂的小球是真的存在還是又一種迷信?

因為這點好奇心而認真幹活了。

夜久瑠在河岸邊假裝垂釣混了許久,不僅一隻魚都沒上鉤,連重點對象也毫不見妖影,他呵了個大大的哈欠,時間一久終於忍不住打起盹來。

「……」

深夜的郊外不僅漆黑,還有一股涼寒,他搓搓雙臂,鄉野寂靜,四周除了他以外沒有任何人類。蟲虫嗡鳴,像規律的琴音一步一步引人入夢,重複著單調的垂釣動作,既無聊又令人昏昏欲睡。

夜久瑠看著一成不變的風景,終於還是沒抵擋住像浪潮一樣越築越高的睡意,以坐著的模樣睡著了……

 


……親、在哪……

母親大人……您在……

 

 

極少的時候,夜久瑠也會做夢。

夢到的全是一些日常生活片段,很普通、很普通的一個,距今十三年懸而未決的夢境——

年方十二的他正坐於案前讀書寫字,他的書法歪歪斜斜,一行書經上下摻差不齊,小小的手握不穩一桿毛筆,總要將自己糊塗的滿臉黑墨後再帶著慘兮兮的抄課尋找母親裙襬及地的身影。

母親的臥房在裡最裡面的大房,要到達那裡必須先走完一條長長的走廊,那是一條很長、很長,像荒野山路一樣漫長而幾乎沒有終點的走廊,每一次、每一次,他總在找到母親之前就先迎來晨光。

然而這一次的夢則不若以往,長廊裡奔跑著化身為孩童的夜久瑠聽見了一個聲音。

 

「……」

 

「……什……」

 

「最……什麼……」

 

「……你……」

 

「重要……是……」

 

「……最……重要……的……」

 

「麼……要……的是……麼……」

 

「……你……是……」

 

「你最重要……什麼……?」

 

那個聲音非常的細小、含糊不清,就好像還不太會講話的孩子努力咀嚼出來的字語,反反覆覆重疊著相同的話;夜久瑠豎起耳朵仔細聆聽,漸漸的像終於熟悉了人語般,語句也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你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

 

 

夜久瑠驀然驚醒。

手掌裡的釣竿早已滑落,沖入流川不見蹤影。周圍仍然安靜,坐在川岸邊的夜久瑠卻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他挪動大腿右側的手掌,卻不小心摸到一片濕滑,低頭一看發現似乎是水的液體,從川溪一路延伸至身側,沾濕了他的一片衣角,繞過一圈後又再回到墨田川。

……

有東西來過。

在他入夢之際鬼祟接近、不傷害他又悄悄離開。

目的為何?

夜久瑠站起身,在他原本坐著的大石塊上有一張墨寫符文的白紙,那是他在垂釣前刻意貼上的,作用為防止不勝其擾的低級妖怪靠近。

看來這是碰上正主兒了。

只是趁自己睡著的時候偷偷接近卻又不傷害他的目的是什麼?

和夢裡反覆出現的那句話有關嗎?如果回答的話又會怎樣?

怪異的心思總難以捉摸,這一點倒和人類一模一樣……

「哈啾!」

突然吹來一陣冷風,夜久瑠打了個噴嚏,才意識到自己在寒夜裡待了許久,可能有點著涼了。

「最重要的東西……」他揉揉鼻子,喃喃自語思索這句話的用意,一邊離開了漆黑森冷的墨田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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