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毛之地 》
01.
流洩的琴聲像川水一樣源源不絕於耳地起起伏伏,綿密不間歇的演奏,那雙蒼白的手指優雅的跳著舞,如花辦點水的那種溫柔;墨水印製的音符彷彿透過這場出色的演奏,從他不停躍動的指尖下被賦予了生命,輕洩飛揚。
在他眼中,那好像是只有他才可以辦到的事。銀白色頭髮的審查官望著笨重黑色鋼琴前專著的那位王子,他整身,從領口到雪亮的皮靴,無一不是黑色,和這間暗沉的臥室一樣。
它們都是那樣渴望寂寞、渴望孤獨,強烈地幾乎達到沒有任何人能理解的地步。
然而極端諷刺的——審查官緊抿嘴角。
這個世界極盡所能展露的嘲弄本不止千分之一。
這首曲子斷不能以此為名,即便這或許是他的眾多特質之一,而倘若這連他的黑色衣角都沾不上邊,那就更不能、更不該,尤以世人完全無法苟同,這個人的沉默、剝削與殘忍。
像敲開一個人心扉的琴聲仍然持續,審查官閉上眼睛,他豎起耳朵,像朝聖而來的那樣聆聽。他所能做到最大限度的禮儀和理解,就是像現在這樣待在原地一動也不動,他能致敬的,也只有透過接受這首全曲僅以傳達。
02.
那像喪鐘一樣弔詭。
無憑無據沒有由來,他在那個人信步漫過的道路上可以看見潔白的花開。當他主動靠過去,它們又隨即消失不見。
前提是他們有走在同一條道路。
03.
如果世界有任何人的墳墓,那他肯定不會躺在其中。
04.
鋼琴的聲音逐漸變得細小,形同至親呢喃囈語,它們微乎其微,卻緊緊攀住人最致命的咽喉,然後用溫柔慢慢舒緩那份緊張。
一聲、兩聲,短伏的間奏在充分吊足聽者的胃口之後如狂風暴雨席捲船隻,驚濤駭浪鋪天蓋地強奪而來——驟然息止,耳邊散逸無聲,回到這個房間最初安靜的模樣。
想像在寸步爬至山頂的前一刻,極速掉落無底深淵的前一丈,這份人生有許多事情都是這樣忽然結束的。
那個人慢慢地站起身,薄冷的唇溢出兩個勾角,說出入夜以後第一句話:
「壞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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